第76章 鸿门(2 / 2)

嫁反派 布丁琉璃 6172 字 4个月前

梦醒空荡,却又像品了一颗糖,回味余长。

好在很快是上元节,灯会夜游,官民同乐。

那晚戌时,天子会率王孙贵胄登上宣德门,观高台灯市,接受万民朝拜。

但因皇帝尚在长阳宫养病,此次登楼,便推举七皇子宁殷代劳。

按理说,宁殷对这种场合毫无兴致,应是不会露面的。

但大家都在猜测,能有资格代替天子行礼的人,极有可能会成为皇位的继承人,七皇子但凡有点野心,都不可能拒绝这项殊荣。

所以,宁殷是想做太子么

虞灵犀不清楚。

戌时,虞灵犀身着红妆礼衣,提着一盏琉璃灯,与虞辛夷一同登上宣德门西侧楼台那里是后宫嫔妃和女眷观灯的场所。

而宁殷和宁子濯等皇子王孙,则代替天子站在东侧楼台之上。

极目望去,夜空深沉,宫门下人声鼎沸,千万盏花灯化作光河蜿蜒。

虞灵犀手搭在宫楼的扶栏上,远远注视着东侧缓步上楼的宁殷,紫袍玉带,冷俊无双。

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见一旁的虞辛夷走上前,伸手打断她的目光道“可要阿姐借你令牌,过去找他”

虞灵犀这才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必啦。”

她约了宁殷燃灯会结束后,一起去市坊赏灯猜谜。

今夜上元,不受礼教束缚,可以通宵达旦地赏灯游玩呢。

风一吹,满街的花灯摇晃,如星子散落人间。

薛岑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宫楼之上的虞灵犀。

那么多衣着华丽的贵女、命妇,唯有虞灵犀如出水芙蓉般美丽亮眼,额间一点嫣红的花钿灼然绽放,映得满楼灯火黯然失色。

她的眼眸依旧漂亮温柔,只是,再也不会望向自己。

薛岑是跟着阿兄来此的。

废太子死了,祖父也卸职归家,与虞家的婚事告吹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薛府陷入前所未有的颓势之中。

薛岑偶尔彻夜不眠,会听到三更半夜阿兄匆匆出门的声音。

整座薛府,唯一没受打压影响的,似乎就是薛嵩。

渐渐的,薛岑起了疑。

薛家扶植的废太子已经死了,他不知道兄长还在为谁奔波劳累亦或是,他暗中侍奉的,压根不是废太子

心中疑窦重重,薛岑跟着阿兄的马车来到宫门下。

人跟丢了,他看见了宫楼之上浅笑嫣然的虞灵犀。

像是扑火的飞蛾,心中灼痛,却又情不自禁吸引。

光禄寺和礼部的吏员领着一班杂耍艺人和商贩上楼,人群拥挤起来,薛岑被后面的稚童撞得一个趔趄,再抬首时,楼上已没有了虞灵犀的身影。

他微红的眼眸黯淡下来,逆着人群,孤零零地往回走。

火光直喷三尺多高,惹来西楼的女眷们欢呼叫好。

是礼部甄选出来的民间杂耍班子在给宁殷献艺,寓意“与民同乐”。

宫墙上风大,虞灵犀对瓦肆杂技没有兴趣,便换了个避风的地方呆着,只想燃灯会快些结束,好和宁殷一同去市坊夜游。

“哇这火喷得好高啊”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挽着妇人的胳膊,兴高采烈道,“阿姊快看都快喷到静王殿下的脸上去了”

“嘘静王殿下的名号,岂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妇人明显顾忌许多,压低声音解释道,“这杂耍班子来自漠北,能歌善舞,通晓百戏,自然不是汉人能比的。”

听到“漠北”二字,正在饮酒暖身的虞灵犀一顿。

她起身,闻声找到那名妇人,福了一礼道“夫人方才说,这支献艺的杂耍班子,是哪里人”

妇人想必也是官宦人家的命妇,立刻回了一礼,答道“是漠北人。奴也是曾听夫君说过,他们都是先帝灭漠北后掳来的奴隶,在京中瓦肆很有名。”

虞灵犀趴在栏杆上极目远眺,那个正在朝着宁殷方向喷火表演的汉子越看越眼熟。

漠北人,上元节,鸿门宴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虞灵犀手中的琉璃灯吧嗒坠落在地,四分五裂。

她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提前了一年

如果没猜错,因为这辈子虞家并未覆灭,导致皇后残党忌惮宁殷势力,联合宦官精心准备的那场血腥鸿门宴,比前世记忆中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一年

即便是前世震慑天下的摄政王,亦是在这场刺杀中身负重伤,事后才以烧活人为灯泄愤,更遑论

现在的宁殷还不是摄政王啊

“阿姐”

虞灵犀一把拉住正在安排百骑司巡逻的虞辛夷,抖着嗓子道,“令牌借我一下”

“怎么了,岁

岁”

虞辛夷一头雾水,“你的脸色怎么”

“献艺的杂耍班子是漠北刺客,皇后设燃灯宴,联合宦官要刺杀静王。阿姐,快禀告兄长救人”

来不及解释更多,宁殷虞灵犀解下虞辛夷腰间的令牌,挤开人群朝东楼大殿方向不要命地奔去。

直到妹妹的身影消失在攒动的人群中,虞辛夷才反应过来,召集下属道“杂耍班子有问题,速报禁军”

三丈多高的灯楼拔地而起,城门亮如白昼,百姓欢呼若海。

鼎沸的人声涌来,将虞灵犀的呼喊声淹没。

“宫墙东侧乃皇子王孙之所,女眷不可擅闯”

禁军交叉长戟,拦住了气喘吁吁奔来的虞灵犀。

“我奉虞司使之命,有要事禀告静王”

虞灵犀拿出了阿姐的腰牌。

禁军依旧拦在路口,虞灵犀索性一把扯下腰间的龙纹玉佩,“见此玉者,如静王亲临,你们谁敢阻拦”

龙纹玉佩是皇子专有,禁军果然被唬住了。

虞灵犀不再耽搁,趁着禁军迟疑的当口朝正在观灯的宴席走去。

楼上殿门大开,见到一位红妆美人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一时间宴席上众人皆有些惊讶。

“这不是虞二姑娘吗”

“她来作甚”

宁殷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极轻地一声响,四周细微的议论声立即戛然而止。

虞灵犀的视线与宁殷对上,定了定神,迈步越过那群杂耍的艺人,朝宁殷走去。

“殿下的玉佩落下了,臣女为殿下送来。”

虞灵犀竭力稳住呼吸,跪坐在宁殷面前,双手递上那枚玉佩。

她朝着杂耍艺人和某些大臣的方向使了个眼神,焦急之情全在不言之中。

察觉到气氛不对,宁殷的眸子便缓缓眯了起来。

他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优雅的笑意,低声道“你不该来的,岁岁。”

继而他一手抓住虞灵犀的腕子拽入怀中,一手抬起空着的杯盏遮挡

几乎同时,一把细长的匕首刺穿杯盏底部,森寒的光映亮了宁殷幽暗的眸。

震地巨响,灯楼上的齿轮开始转动。

火花四溅,宛若金银碎屑点缀夜空,一片火树银花,百姓的欢呼声如浪潮拍来,盖住了殿楼上的动静。

事出紧急,虞焕臣能调动的人不多,很快被崔暗的人拦在了城楼之下。

两军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崔提督这次真是将老本都搬出来了。”

虞焕臣按着腰间的刀刃,一袭银铠白袍随风猎猎,“你和漠北有勾结”

闻言,崔暗慢吞吞道“来的不是虞将军,真是可惜。不过无碍,父债子偿也是一样。”

“什么意思”

虞焕臣皱起了眉,按在刀柄上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点了点。

藏在暗处的虞辛夷立刻会意,隐入人群之中。

“虞将军见过本督许多次,可每一次,他都没想起我是谁。”

崔暗笑得阴沉,“他好像忘了那些被他杀死异族人,忘了那一串被草绳镣铐串连着、赤脚跌跌撞撞送入京城的漠北俘虏中,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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